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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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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

蘇闕幾乎是跳起來, 椅子砰的一聲被撞翻了。

蘇明遠穿著一件剪裁精良的毛呢大衣,雙手插在衣兜裏,略有些無奈地看著她。

蘇明遠幫她把椅子扶了起來, 見她頭發亂了,又幫她理了理,聲音很輕,依然是父親的味道:“快一年了, 你都沒和爸爸聯系過。”

蘇闕呆呆地看著他。

這一年, 蘇闕長高了, 幾乎快要趕上個頭矮小的蘇明遠了。而蘇明遠似乎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, 保養得很好, 戴著金絲邊的眼鏡, 周身上下都是文化人的氣質。

只是他仿佛縮水了,當蘇闕目光平視時,眼裏的蘇明遠很像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小老頭。

蘇闕陡然以這種姿態面對養了自己十八年的父親, 心情十分覆雜。

理智上,她知道自己應該開口, 無論如何先打聲招呼。可是那個“稱呼”讓她煩惱, 究意應該叫他“爸爸”,還是“蘇先生”?

蘇闕想, 自己的神表多少有點如臨大敵, 以致於蘇明遠微微蹙起了眉頭。

大約一個世紀之後, 蘇明遠才又再次微笑起來,徑自拉她到另一張桌子坐下。

蘇明遠隨身攜帶的黑人保鏢立刻幫蘇闕拉開椅子,請她入座時, 說了聲“蘇小姐”。

蘇闕渾身都陷入一種冰涼裏。在過去, 保鏢是不會這樣叫她的, 他們叫她“小姐”,現在雖添了一個和蘇明遠相同的姓氏,但親疏高下立現。

蘇明遠叫來服務生想給她點一杯熱可可,蘇闕皺眉說:“不用了。”

“你不渴?”蘇明遠瞥了眼商爻和衛小東的桌上,見他們只點了咖啡,又翻開菜單問蘇闕,“那你想吃什麽?提拉米蘇好不好,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吃。”

不等蘇闕回答,他已經做主點了,然後又跟服務生說自己想要的。

蘇闕原本雙手放在桌上,可忽然之間,她向後仰,拉開了與蘇明遠的距離。

一絲涼薄的記憶湧上腦海。

她從來不愛吃提拉米蘇,只不過有次蘇明遠回家,見她在吃,就以為她愛吃。從此每年生日都會讓秘書給她準備一個超大的提拉米蘇蛋糕,她吃幾口就不想再吃,到最後聽見提拉米蘇四個字都生理性地不舒服。

說起來,她和蘇明遠本來就沒多少親情,那麽現在叫他“蘇先生”,好像也沒什麽不妥。

冰涼的四肢開始回暖,蘇闕露出一個疏離的笑容:“蘇先生有什麽話,直說吧。”

蘇明遠從菜單裏擡頭,明顯楞了一下:“蘇闕,你……你叫我什麽?”

蘇闕沒有直接回答,只是平靜地說:“我從來不喜歡吃提拉米蘇,以前不喜歡,以後也不喜歡。”

“……這就是你現在的態度?”蘇明遠聲音冷了幾分,“我承認那件事之後我一直沒有時間和你好好談談,但你不該離家出走,這是對爸爸極度的不尊重……”

“爸爸?”蘇闕冷笑,以前認為千難萬難的問題,很自然地就問了出來,“你不是聽了蘇珊珊的說辭,要叫警方追捕我嗎?”

“誰告訴你的?你才十七歲,離家出走,我做父親的,難道不能報警要求警方把你找回來嗎?”

“可你明明知道我去了哪裏。”

“那又怎麽樣!中國那麽遠,資訊不通,你一個女孩子,要是出事了怎麽辦!”

蘇明遠越說越生氣,狠狠拍了下桌子。

拍完後,整個咖啡廳都安靜了。

商爻和衛小東戒備地站了起來。

蘇闕目不轉睛地看著似乎喘不過氣拼命扯領帶的蘇明遠,半晌後,她無聲地笑了。

“你知道我去了哪裏,可以通信,可以打電話,甚至你願意的話,可以派人來見我。但一年過去了,什麽也沒發生。”

“你這是在怪爸爸?”

說到這裏,服務生端著甜點和咖啡過來了,蘇明遠往咖啡裏加了兩勺糖,抿了一口,才感覺憤怒的內心平靜了一些。

他緩和了語氣說:“蘇闕,爸爸一直很忙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咱們父女好久沒見了,不要這樣和爸爸說話,好不好?”

蘇闕抱著胳膊,無聲地瞪著他。他們還能父女相稱嗎?蘇闕不確定。

蘇明遠深深嘆了口氣:“爸爸知道你在別扭什麽,可事實就是這樣。爸爸沒有因為親生女兒回來了就不要你,你也是爸爸的女兒。乖,跟爸爸回家,你看看你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。”

“我過得很好。”蘇闕說。

“再好能怎麽樣?”蘇明遠又開始惱怒,指著商爻和衛小東沒好氣地說,“就跟著這些沒教養的小混混滿世界亂跑?中國那麽窮,你每花一分錢都要精打細算,短時間還行,時間長了,你會後悔的!”

蘇闕霍然了起來。

她覺得蘇明遠怎麽說她都可以,畢竟他養了她這麽多年,但他可沒養過商爻和衛小東,沒資格喊他倆“小混混”。

可這些話蘇闕沒有明著說出來,她以一種冰冷得近似無情的目光,無聲瞪著蘇明遠。

不知為什麽,蘇明遠忽然有些怵她。

就在這時,商爻和衛小東走了過來。

商爻把蘇闕拉到身後,蘇闕身體裏那股磅礴冷冽的氣質忽然又不見了。

蘇明遠感覺自己見鬼了,目光在商爻和衛小東臉上一轉,長年縱橫商界的架子又擺了起來。

“你們來得正好,我是蘇闕的爸爸,我今天是來帶她回家的,希望你們以後別再糾纏她。”

蘇明遠瞥了眼商爻抓著蘇闕的手,向保鏢使了個眼色。

黑人保鏢立即靠攏過來,要把兩人分開。

商爻沒松手,一個瞪眼,那保鏢不知為什麽就不敢靠近了。

商爻徑自在蘇闕的椅子裏坐下,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:“蘇先生是吧?我沒別的事,就告訴你一句話,她不走。”

蘇明遠眉頭皺起來:“你沒聽懂?我是她爸爸。”

“那又怎樣?你生理學意義上的女兒又不是她,再說,她滿十八歲了。”

“那也輪不到你……”

商爻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,站起來,牽著蘇闕就走。

蘇明遠怒喝:“站住!”

商爻不理,仍舊往前走。

蘇明遠一個眼色,保鏢立刻來攔他。

他回頭,對蘇明遠冷冷一笑:“真要動手?我怕把你打住院,你公司要虧不少錢。”

商爻這話說得輕飄飄的,甚至帶著點輕蔑的笑意,但他眼神裏迸出的光,比剛才的蘇闕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
蘇明遠一時不敢貿然動手了。

衛小東趁機添一把火,指著商爻一本正經地胡謅:“知道他是誰嗎?軍方首長的孫子,你敢動他,信不信人民的大軍明天就踏平你的公司?”

蘇明遠眉頭皺得更深。衛小東這話聽起來就浮誇,但蘇明遠畢竟不了解,還真摸不準話裏的真假。

半晌,蘇明遠做了妥協:“你不回家也可以,把這份協議簽了,放棄你-媽媽的遺產。”

他讓保鏢把一份文件擺到蘇闕面前。

蘇闕看也沒看,直接撕了。

“蘇闕!”蘇明遠赫然暴起,桌子被拍得嘩啦作響,“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!別以為我寵著你就可以無法無天,那不是你應得的!”

“你怎知不是我應得?”蘇闕盯著他,一字一句,“你只能證明我不是你女兒,卻不能證明我不是方雪桐的女兒。”

“有區別嗎?還是你想給你-媽扣帽子,說她出-軌?她雖然過世的早,但你應該清楚,她不是那種人!”

蘇明遠難以理解蘇闕的行為,敲了敲發疼的腦門,“蘇闕,你怎麽變成這樣了?那份遺產本就沒有多少錢,除了那個破舊得沒人要的舊農場,就只剩幾家畫廊的投資,你想要錢嗎?我給你就是。這些本來就是珊珊的東西,你還給她吧!”

“我不。”蘇闕聲音有些顫抖,“媽媽白紙黑字,寫明是留給蘇闕的。蘇珊珊想要?好,你先讓她證明是方雪桐的女兒!”

“她怎麽證明?方雪桐十幾年前就死了,你連葬禮都沒參加,傷心得病了,還記得嗎?”

蘇闕的拳頭握緊了。方雪桐的死她已經不記得了,她只記得自己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,突然有天,蘇明遠把她領回了家,拿著一張一寸小像告訴她,這是媽媽。

她無法證明自己是方雪桐的女兒,但她知道,她和方雪桐很像,她長大以後更像,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。

她固執地想占有那些遺產,那個有著她稀薄記憶的舊農場。她想證明蘇明遠錯了,她是方雪桐的女兒,只是不是蘇明遠的女兒。

可是蘇明遠指著她鼻子破口大罵:“無恥!”

蘇闕說不出話來。

忽然之間,她很想逃離這裏。她從沒做過這麽無恥的事,被罵是理所應當,理論上,她應該放棄遺產,可是她不想,她甚至決定繼續無恥下去。

她汗濕的手被一只幹燥大手緊緊握住了。商爻那充滿力量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:“她滿十八歲了,只要她不願意,任何人都不能強迫。蘇先生,你如果希望你的女兒來繼承這份遺產,必須先證明你女兒的身份。”

“沒你說話的份!”蘇明遠勃然大怒,指著蘇闕道,“你要什麽證明?你親媽是葛梅,她爛死在唐人街你都不管,還是珊珊不忍心,把她埋了,反而是你這個當女兒的,居然長了一副蛇蠍心腸!是我太縱容你嗎?是我沒教好你嗎?蘇闕,我警告你,你繼續這樣作惡下去,別怪我封-殺你!”

“你什麽意思?”商爻冷冷問。

蘇明遠理了理衣襟,以居高臨下的氣勢睨了他一眼:“就你們那樣的破影片還想拿獎?只要我一句話,你們休想賣出一份版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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